根治白癜风什么方法好 http://baidianfeng.39.net/a_zhiliao/130626/4197040.html今天是外婆走后的第天,白花花的日子流走许多,浓烈的情感渐渐归于平静,终于决定拿出些勇气来整理这些带着刺痛感的绵绵的思念,记录下我一直不忍回忆和告别的那几天。
一缘起
我的外婆叫荣美,是个外乡人。年轻时与外公相遇,嫁到了这座美丽又安静的小小古城。外婆讲话带着一点她家乡的口音,她说,她们那个地方的人讲话是带着腔调的,你只用唱“哆嗦哆嗦咪”,就能学会这种调调。外婆再年轻一些的时候,是个活泼爱唱爱跳的人,小时候,我跟着她学会了舞扇,还有白族的霸王鞭。偶尔的假期,我和瑶跟着她和她的老年唱跳团到山庄里去,一住就是半个月,天天奏乐打歌,自由且快乐。我和瑶混在一群可爱的老头老太太中间,丝毫不觉得烦闷,反而那些漫山遍野奔跑的快乐时光成为了我儿时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外婆曾跟我讲过她做小姑娘时候的事,很是自豪。她说那时候家里很穷,小小年纪就跟着生产队里做许多的活,队里说她能干力气大,就派她去喂猪。她说,尽管环境再差,活计再重,她都能够干得漂亮,处处被人夸。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外婆是一个乐观又慈祥的老太太,喜欢打麻将,喜欢说笑话。她有些耳背,问她:“外婆,要不要出去走走路?”她答:“什么?你想吃腌菜炒瘦肉(ru)?”有时她也有些迷糊,家里儿孙多,她想喊一个人的名字,必须要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喊上一遍才能喊对:“噢!小敏,小超,小娟,小娇,小瑶,小楠,你来了呀!”
小时候,只要是假期,我就会去外婆家住。那时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缅桂花树。夏天花开满树,外婆每天早晨起床就摘一小盘花放进屋子里,再取两朵别在胸口,于是一整天外婆的屋子里就氤氲着甜甜的缅桂花香。要是到了开学的时期缅桂花还盛开,我就会让外婆给我装上一小袋缅桂花带到小学里去送给同学,那是我的宝藏。这是属于我童年夏天的味道,也是属于外婆的味道。
我是很喜欢外婆的,外婆处处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和她睡觉的时候不许动来动去,要是不安安分分睡觉的话,她就会掐我的屁股。有一次因为被掐屁股,我和她赌气,一整晚都身子背着她,睡的远远的。第二天一早外婆起床和外公去散步,她来到床边俯下身子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楠宝,你再睡一会,我和外公出去走走就回来了。”我因为还在赌气,明明醒了却装作还在睡觉不出声,外婆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关上门出去了。外婆的吻,软软的,暖暖的,让人觉得像是被浸泡在阳光里,那一刻内心的安稳与幸福,余生也没有复现。
二别离
那晚收到瑶姐的信息的时候,我正在和朋友们聚会,她问:“外婆怎么样了?他们说病情加重了,是真的吗?”外婆在两天前就住院了,医生说仍然只是她平时的老人病,只是换季身体弱,打些针慢慢调理,不会太严重的。外婆向来有一些高血压、痛风以及心脏上的病根,不能根治,但也不会危及生命,只是年纪大了之后,时不时就要住院调理,但是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精神饱满地回家,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次她会因为医生口中的“老人病”,医院。她走的那天,医院陪她,她说肚子疼,我就帮她揉一揉肚子,她说腰酸,我就帮她捶一锤腰。她好像很累,一整天闭着眼睛,也没有力气说什么话。只在我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微微张开眼睛,专注地看了我几秒钟。我当她只是精神不大好,休息休息就会好起来的。医院换班,她说:“回去吧,看她的状态似乎是比上午好了很多了呢。”我恨那时自己就真的放宽心回家了,没有再多陪她几个小时。
晚饭后几个朋友来我家,闲聊时突然看到瑶姐发来的短信,医院的妈妈打电话询问情况。妈妈说:“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让我们不用担心,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大概所有家里人都觉得,外婆这次只是旧病复发,绝不至于会离开我们的。可是挂完电话后我心里怔怔的,想起一年前在外地读书,临近高考的我,错过了和外公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强烈的遗憾感瞬间笼罩着我,手脚变得无力。强撑着和朋友们说明情况之后,医院。医院的时候,瑶姐也到了。我和瑶姐是外婆最小的两个孙女,也是她和外公最宝贝的两个孙女。我和瑶一左一右握住外婆的手,在触碰到外婆指尖的那一刻,我几乎是全身的一颤,外婆的手一向是温暖的,无论夏暖冬凉,无论天晴或是下雨,像小火炉一样温暖的外婆的手,怎的在这一刻竟是这样的凉。我和瑶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外婆的脸,数着她的呼吸。不算大的病房的各个角落里,立着七八个来看望外婆的亲人,外婆仍然像我下午离开时那样温顺的躺着。只要有人进病房来询问外婆的情况,就有人答:“情况还是稳定的,她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会儿吧。”我们不觉得外婆会生很严重的病,她只是需要休息,就连医生也这么说……
五姑婆进来的时候,外婆的气息更轻了。她靠着病床捏了捏外婆枯瘦无力的手臂,转过身子对家里人说:“听我的话,带回家吧,你们年轻,还不懂,趁现在还剩最后几口气……”一阵巨大的反感冲上头脑,内心的怒气像是一只控制不住的小兽:你才不懂!说话不分场合吗,听医生的还是听你的,外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来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呼……吸……呼……吸……我呆住了,外婆是睡着了,真的是,睡着了吗…?妈妈走到床边,轻轻拨开外婆再也无力睁开的眼睛,突然咆哮着冲向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医生!医生在哪里!瞳孔都放大了!还说什么睡着了!医生!医生!”几个护士急匆匆提着心电监护器赶来,“让开!快让开!”,看到赶来的护士,那一句挤在喉咙里的嘶喊终于从瑶的嘴里爆发出来:“啊奶!你怎么了!啊奶!你快呼吸啊!”一时间,等在病房外的亲人闻声后一齐涌进病房。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切,我的头脑开始一片空白,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有人在一遍一遍的喊着外婆。我好像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只知道我和瑶被两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托开,我被推进一个不远的角落,几个护士将外婆小小的病床围住,手忙脚乱地进行着最后的抢救。太快了,我来不及反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喊几句外婆,让她在弥留之际最后听一听我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哭,但是我好像已经在哭了,眼泪早就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我拼命地擦干眼泪,直勾勾地盯着外婆的脸:两片发紫的嘴唇无助的微张着,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你也想再多说一句话,多呼吸一口我们共有的空气的吧。我为什么不多喊你几次呢,声音本该从喉咙里出来,为什么却是往肚子里倒灌呢,我只感受到胃里一阵翻腾……
三葬礼
因为是在一个边陲的小镇,人去世后的后事仍然保留着许多繁复古老的礼节。当主治医生终于赶到,并宣布了外婆的死亡后,外婆的遗体被运送回了家。妈妈和二姨没有办法接受外婆的猝然离世,已经哭得失去了理智,瘫坐在地上,双手在胸前合十,一个劲的哭求道:“妈妈,你快回来,求你了,妈妈,你快回来啊…”妈妈和二姨也是被人扛着送回家的。
按照规矩,老人去世之后,要由儿孙帮遗体擦净身子,整理好仪容,穿上备好的寿衣,并准备她生前最爱的衣服什物,等待唱经的先生来主持入棺仪式。外婆福气好,儿孙满堂,我和许多位哥哥姐姐们一起帮外婆整理着一切。外婆生前最是爱干净爱漂亮的,每次一进她的房间,总是香气扑鼻,被子床单总是铺得整齐,衣服也总是洗的干干净净,后来几年她腿脚不方便了,不能自己洗漱,也仍然坚持让几个女儿轮流来帮忙洗澡。这是外婆最后一次洗澡,一定要帮她擦得干干净净,让她安心的上路。瑶说:“她嘱咐过我,她走的时候一定要帮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化上美美的妆,就连自己的遗照也选好了要和爷爷一起在牡丹花前拍的最漂亮的那张。”唱经先生来了,他一遍一遍的叮嘱我们,穿衣服的时候千万不能哭啊,眼泪要是落在她身上,她就再也不会来你梦里了。
天微微亮起来了,外婆的灵堂已经在堂屋里搭起来了,前来帮忙、吊唁的亲友宾客纷纷赶到。葬礼要持续三天,来人手提写有吊词的彩色花圈和帐子,在门外提前鸣放鞭炮告知主人,然后才进入家门来在灵堂前叩拜。外婆的儿女们须按照长幼顺序跪在棺的两侧,向来吊唁的人回礼。孙子辈则负责为宾客看座、端送茶水香烟。次日下午,唱经先生开始奏响二胡、笛子、木鱼、镲等古老的乐器,咿咿呀呀的唱起经文。整整三天的时间,家里的每个人都被细细琐琐的大事小事填满,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任何时间用来悲伤。我想祖先之所以制定这么多繁杂的规矩,大概就是希望人在忙碌中,暂时忘记痛苦,明白逝者已逝,而生活还要继续。
第三天下午,我送几个宾客到巷子口,返回时在拐角处看到邻居家那个和外婆要好的阿婆,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倚着墙立着,从门里幽幽的探出头,几缕银色的发丝飘摇在额前,逢人便拖着蹒跚的步子赶上前,抓着人家的手问:“你们是往哪里去的,是荣美家吗?我问你,是荣美死了吗?她死了吗?袁荣美死了吗?”仿佛是被沉重的击中了一般,我的双腿也开始打颤,再没有办法向前一步。从那晚之后,我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发生的一切,仿佛假装不记得,就可以真的不记得。可阿婆一句一句小心的询问医院,送回那个熙攘嘈杂的病房。外婆,你死了吗?你真的死了吗?
四余音
我十六岁那年,读到过一句话:岁月面前无壮士。那时外公外婆都健在,我从未切身地感受过与至亲的生死相隔。四年之后再一次读到这句话,外公和外婆竟已双双离我们而去。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我怕,怕,怕再一次经历生死别离,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怕一句句无法说出口的道别,绵延堆积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有一天晚上睡前,突然收到妈妈发来的信息:“我好想我的妈妈……”我愣住了,我的心被丝线扎住或铁丝绞住了。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妈妈,一切的语言在这一瞬间都苍白而无力。外婆离开的那几天,我看到了在此之前二十年的时间里从未见到过的妈妈——她哭的像一个刚出生不久没有人管的小孩,她流光了成为我母亲这二十年以来所有藏起来的眼泪。
想起了曾读到过的老舍先生的文字:人,即时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些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这一年冬天,我失去了我的外婆,而我的母亲失去了她的母亲,妈妈成了失了根的花草,从此之后只有母亲和妻子的身份,不再有女儿的身份了。我心疼妈妈,可我还能做什么呢!
外婆,直到今天,我都不敢说想你,因为即便只是在心里默念,在“想”字出现的瞬间,你离开那天晚上的每一帧画面就会如溃堤的洪流,盈溢满我思绪的每一个角落。你离开的前一天,你曾对我们说,你梦见外公来接你了,他招手对你说:“走啦,走啦。”你对他说你脚疼,还不走,外公便说,他会背你。那天我们都笑你说傻话,日子还长,怎么胡思乱想呢。外婆,我想象着你脱离躯壳,一袭白衣,和外公携手缓缓步入耀眼的春光之中。我将带着你的仁慈,带着你的牵挂,去看你看过的风景,去经历你经历过的苦痛,直到你的仁慈也变成我的,直到,在大世界里我们再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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